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辣椒炒泥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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辣椒炒泥鰍

鄭家堂屋正對著院子裏頭的石榴樹。

六月天,石榴花恰是紅火的時候,開了一樹的火燒雲,連正午的烈日都在它面前遜色三分。

堂屋前後門都開著,竄起的過堂風帶走了室內的悶熱。

鄭大爹、鄭大媽、秀華母親還有嬸娘跟老太以及產婦的丈夫衛紅都圍桌而坐。

飯桌不大,一條桌腳壞了之後綁上木頭整修過,四菜一湯擺在上頭倒是穩穩當當。

居中的大海碗裏頭裝著河蚌湯,湯色雪白。旁邊圍著的蔬菜分別是蒸茄子、燙空心菜、燉馬齒莧幹。

因為曾經前兩年嚴格地割過一次資本主義的尾巴,縣裏頭要求每家每戶最多留一分自留地,寧要社會主義的草,不要資本主義的苗,所以楊樹灣農民飲食當中,野菜也要占一席之地。

跟這些菜蔬比起來,炒泥鰍就像是貴族一樣。大約是為了下飯,泥鰍裏頭還加了不少辣椒一塊兒炒,看上去紅彤彤的分外誘人。

鄉間飯食葷腥少見,鄭衛紅心疼挺著大肚子的妻子沒營養,每日摸黑去田頭溝河釣黃鱔,摸河蚌。

在農村,河魚也是集體財產,需要生產隊定期張網捕撈,除了廉價甚至免費上交國家之外,剩下的部分由生產隊按照各家各戶的人頭進行分配。

不過蝦蟹、泥鰍、黃鱔以及河蚌還有螺螄這些,似乎不在水產品的征收範圍內,農民可以自己去捕撈。

這些東西裏頭,肉多的泥鰍跟黃鱔是搶手貨。畢竟在每人一年只能分到二斤油的當下,小蝦螺螄也吃不出什麽滋味來。

今天的泥鰍一半燒湯給產婦吃,另一半就加了大粒鹽跟炒了一大盤給大家打牙祭。

鄭大媽端了泥鰍湯給兒媳婦,轉身又進廚房端出兩碗湯面條,西紅柿雞蛋打鹵,上面還點綴著青蒜葉。

明顯鍋底是抹過豬板油的,面湯上的油花老遠就泛出清香。

老太將面條碗推給餘秋跟寶珍:“吃吃,你們吃。”

餘秋嚇得差點兒跳起來。

她對七十年代的農村再缺乏具體概念,經過這一天兩夜也清楚這面條是超級奢侈的硬菜。

看看鄭大爹他們碗裏頭,即使今天做的是重體力活,中午吃幹飯,白米飯當中還混雜著大半的山芋。

他們當然不是為了飲食結構的健康多吃粗糧,而是因為米飯不夠吃,要拿山芋擋肚子。

老太太一個勁兒往餘秋手裏頭塞筷子:“吃吃吃,趕緊吃,面條坨了就不香了。”

她碗裏頭飯明顯半幹半稀,嘴上說是吃了好消化,實際上是為了省下更多口糧給下田幹活的家人吃。

餘秋趕緊推辭:“謝謝,我不吃面食。”她煞有介事地強調,“我吃面條就反酸。”

老太楞了一下,立刻板下臉:“你莫誆我,哪有吃面條反酸的。”

山芋吃多了燒心倒是真的。不過山芋產量高,山地也能種,能扛肚子。

餘秋直接端起老太的飯碗,急急往嘴裏頭扒飯。她舌頭包著山芋,說話聲音都含混:“我從小就這樣。山芋好,山芋香。”

寶珍有樣學樣,也推開面條碗:“我不愛吃面條,我就喜歡吃山芋飯。”

她是新時代的接生員,本來就不該在人家混飯吃。

老太老大不痛快:“你們這兩個娃娃,真是的,一點兒都不活潑。”

她端起桌上的泥鰍,直接往餘秋跟寶珍的碗裏頭倒,“吃吃吃,我就不信泥鰍你們還能吃出好歹來。”

餘秋看鄭大媽已經將一碗西紅柿雞蛋面端去給剛生完孩子的兒媳婦,這才放下心來,笑道:“吃,我一早就聞到泥鰍香了。”

實話實說,比起幹巴巴的沒油水的蔬菜,顯然是重口味的炒泥鰍更有滋味。

老太太眼睛珠子不錯,硬是盯著她吃完一整條泥鰍才滿意地露出笑容,口中還是埋怨:“你們娃娃就是太客氣。忙了這半天工夫,連口能進肚子的茶飯都不肯吃。”

餘秋笑嘻嘻:“這不是很好嘛。奶奶,我今兒出門急,沒來得及拿錢跟票。回頭我給你送來啊。”

看來只能先跟田雨借,後面再想辦法還人家了。

“你講什麽怪話啊。”老太板下臉,“你這麽見外,還交糧票。我家不賣飯的,不收票。”

餘秋尷尬:“我們得按規定辦事。”

“那規定是給吃皇糧的幹部定的。你們哪兒來的錢鈔。你不許拿來,拿來就是不給我老太臉。”

旁邊鄭家人跟著附和,都不許餘秋掏錢拿票。請大夫進門還要大夫倒貼錢,楊樹灣沒這種規矩。

“上哪兒找去?接生娃娃才收兩個雞蛋。活到新社會,我們都是沾了主席的光才有這種好事。”

老太掰起手指數,“往前跑幾十年,我生娃娃的時候,要找產婆得給一只雞、一塊三尺的紅布、一雙鞋、一鬥麥子還要另外把錢。哎喲喲,飯都吃不上,哪兒用得起產婆哦。”

“用得起也不能用。”鄭大媽送完面條回來,笑著接話,“老太你忘記啦。我生娃娃的時候,那個收生婆婆的手就伸進去掏,跟挖山芋一樣,痛得我眼睛都翻過去了。”

衛紅聽得心驚肉跳,趕緊阻止自己的母親:“媽,你甭講嚇人的了。”

鄭大媽鼻孔裏頭出氣:“講,我憑什麽不講。就是要你曉得生你我受了多大的罪。”

鄭衛紅下意識地反駁:“媽,你這說的是生大姐二姐吧。你生我的時候不是在地裏頭,一蹲下來就生了。哪兒來的收生婆婆啊。”

屋裏頭人全都笑了起來。

鄭大媽眼睛一橫,伸出手指頭要戳兒子的腦門:“你個兔崽子。”

餘秋樂不可支。

老太仔仔細細地端詳她,連連點頭表示肯定:“你很好,主席派給我們貧下中農的都是好把式。”

秀華都說不痛的,生的時候大夫都是好話,也不喊也不罵。她生完娃娃就不痛了,剛才她還自己坐起來喝湯吃面條。

乖乖,這可是生娃娃。她又不是沒生過,哪回女人生完娃娃不是攤在床上動都動不了。

主席是人民的大救星,派了小救星下來讓貧下中農也過好日子呢。

餘秋笑道:“那也是你們照應的好。秀華嫂嫂心情好,身體好,生的快。後面坐月子好好養養,以後身體不吃虧。”

其實按照現代觀點,產婦應當盡早下床活動。這樣可以有利於身體恢覆,減少靜脈血栓等產後並發癥的發生概率。

但這種模式明顯不適用於現在的楊樹灣。

秀華都要生孩子了,還得下田挑擔子。要是生完立刻爬起來,她搞不好連月子都不出就要到田裏頭幹活。

餘秋以前在醫院的時候曾經跟產房的老師討論過傳統的坐月子模式。

她們一致認為之所以那樣做,不是因為當時的醫者愚昧,而是為了保護女性。

無論中外,主婦都是一個家庭中最辛勞的人,她們從早到晚,家裏家外忙碌不休。

生完孩子原本就虛弱的她們,需要一個好好休養的機會。

不讓她們下床,是因為當時的醫者清楚,她們下床就要幹活。

不讓開門開窗,是為了防止她們看到家裏一團糟,忍不住要起身忙碌。

不讓洗頭洗澡,其實是為了避免她們自己起來洗尿布。

收生婆婆是出於憐憫與保護產婦的需要,才要求產婦臥床休息。

秀華的母親趕緊接腔:“當初我就是看我老嬸嬸家裏頭都是實在人,才把姑娘送進門的。果然沒錯,我這個當媽的眼睛不瞎,給姑娘找的是好婆家。”

老太太也笑:“那是秀華好,打著燈籠沒處找的好媳婦。”

餘秋吃過午飯,再次給秀華做了檢查一切正常,這才告辭。

臨走前,她又被鄭家老太太硬是塞了根嫩生生的黃瓜當零嘴,才順順當當出了鄭家小院。

午後的鄉村也不是靜悄悄的。

農人沒有停歇的時候。即使是盛夏時節,吃過午飯,農民就三三兩兩扛著鋤頭下地去了。

生產隊倒是兩點鐘上工,不過大家得趁著中午這點兒功夫趕緊收拾自家的自留地。不然等到天黑下工,再想侍弄自留地也看不見了。

陳桂枝家在九隊,跟七隊隔了三個水塘跟條能容納兩輛板車的小路。

其實餘秋也是第一次做產後訪視。

在她生活的時代,這項工作是由婦幼保健所的工作人員承擔。具體怎麽操作,餘秋也搞不清楚。

她只能按照教科書上的內容依葫蘆畫瓢。

她們繞過水塘,抵達陳桂枝家裏時,陳桂枝的丈夫正在水塘邊上釣河蝦。

他手上沒釣竿,直接拿淘米的淘籮浸到塘裏頭,一拎起來,就兜住了二三十只小河蝦。

那青蝦塊頭極小,大約只有人的小指甲蓋一半大,當地人稱之為米蝦。因為少油缺調料,一般人家也不拿它當個正經菜。

陳桂枝的丈夫原本擔心河蝦涼性不能給妻子吃,直到餘秋肯定地告訴他,河蝦富含蛋白跟鈣質,對產婦身體以及餵奶都好,他才趁著中午早晚跟中午歇工的時候撈河蝦釣泥鰍。

見到大夫跟接生員登門,三十來歲的男人趕緊放下手裏頭的籮筐,招呼自己母親給客人盛飯。

餘秋趕緊擺手:“不要不要,我們剛吃過飯來的。”

她倆跟著男人進院子時,母雞正咯咯叫喚,小腦袋一格一格的,瞧著神氣活現。

陳桂枝的婆婆手裏摸著兩個蛋,笑道:“一看你們來,雞都下蛋了。我泡炒米打蛋,給你們當下點心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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首先,阿金向大家誠摯的道歉,沒錯,阿金又重寫了一遍。

重寫的原因是阿金越寫到後面越覺得結構有問題,開頭在無關緊要的事情上花費了太多筆墨,以至於重點被模糊了。前面十一章,基本上全部重寫的有第一章、第二章以及第六章跟第七章、第八章,增加的情節有女主在2019年醫院碰到的醫療事故(第一章),與知青的相遇(沒錯,提前將女主的小夥伴們放了出來),女主救了個小孩(第七章),女主等知青吃死豬肉拉肚子,打算改建旱廁。刪掉的情節有尼姑庵以及女主住在寶珍家中。因為在原定大綱中,女主後來又搬回知青點居住,我反覆思量之後覺得可以將這些情節刪掉。

都是我的錯,沒思考好就貿然發文,導致兩次三番推倒改文。阿金保證後面不改了。

另外,本周六阿金要考試,考完試之後爭取先進入雙更模式。下個月不忙的話,還是三更。

頂鍋蓋逃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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